一、途经延安 2003年9月16日中午,我们一行三人,顾森老师、交大硕士生崔伟刚和我(西安美院硕士生),去陕北考察。车是西安美院派的,加上两个司机,我们五个人挤在一辆普桑里。路不太好走,虽然大部分为高速公路,但由于陕西遇上了六十多年来罕见的连阴雨,许多路段塌方。中途,我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傍晚七点左右才到了延安市柳林桥。在那里有早已等候的延安市艺术学校的李校长。在他的热情招呼下,我们吃了一顿陕北特色的晚饭。李校长征求我们的意见,一是住在他早已准备好的艺校窑洞里;二是住在市郊区的万花山脚下,花园屯农民家里。一提起万花山,我就激动起来,因为我二十年前曾在那里实习住了一个月,所以,我一再要求去万花山。顾老师也认为应去体会体会住窑洞的感受,于是我们一行人连夜驱车住进了万花山花园屯村。 万花山,据说是替父参军的巾帼英雄花木兰安葬的地方。这里由于执行了退耕还林的政策,到处郁郁葱葱,加上今年的雨水多,湿润润的,颇有几份江南的气息。除了我二十年前住过的小学破窑洞依旧外,这里的农民住进了砖砌的平房或窑洞。而且,户与户之间顺着山势用砖铺成了一条条曲径通幽的步行道。这些与我二十年前看到的情景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我们住在了村长家里,洗完脚后,我们师生三人一人一把椅子,一把小圆凳坐了下来,将疲劳的双脚放在小圆凳上,顾老师让我关掉院子里所有的电灯。我们看着没有光污染的星空,一边呼吸着甜丝丝的山间空气、一边商量着工作计划。突然,远处传来悠扬的云南民歌《小河淌水》,顾老师笑道,陕北乡村竟响起了云南民歌。这时,村长给我们送蚊香来了,顾老师问“你们这儿还有人唱陕北民歌吗?”村长道:“有少数老人会唱,如今的后生只会流行歌曲了。”我们不由产生一种失落感。
二、绥德县政府拆古街修广场,政绩显赫 2003年10月17日一大早下起了中雨,我们在花园屯村长家吃完一顿地道的陕北农家饭后,冒雨简单考察了花园屯的窑洞并作了一些纪录,便趋车向绥德县进发。出发前李校长给我们讲绥德县有别具特色的老式窑洞群,非常壮观,还有许多明清时期的民宅和老街。一路好兴奋!我们恨不得马上投入工作。 中午时,我们终于到了。我们看到的绥德县城,到处是贴满磁片、装着各色玻璃的铝合金门窗的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楼房,形状五花八门。原来作为进入绥德的象征的依山而建的排窑群,也被临街的高大楼房死死地挡住了。来到绥德县政府招待所,接待我们的是县委宣传部副部长。他说,招待所来了一批老干部参观团,住房很紧张,所以我们只好住进了霉气味十足的一楼三人间。这位副部长人很热情,他请我们先吃饭。茶饭之余,他给我们讲了一些绥德县城城市改造的情况。我们了解到绥德县城近几年城市改造动作很大,他们拆掉了原有的古民宅和古街道,修了一大块供人休闲的广场,轰动了陕北,成了这一带城镇改造的典范。因此,县领导有了升迁的业绩,已经去省委党校学习了。我们关心的东西几乎是荡然无存了。我们一颗颗滚烫的心好像掉进了冷酷的冰窖里。幸好!陪我们吃饭的有两位来自黄河岸边的副部长的老乡,一老一少,老的六十来岁,少的三十左右。老人家热情豪放,神采飞扬。据说他是一位有名的民歌手,曾上过电视节目,他自告奋勇唱了几首地地道道的陕北民歌。我们虽然听不懂什么歌词,但他那高亢有力的声调使我们美美地品味到黄土文化的真情。也许,这是一种不大不小的补偿。 下午两点,雨终于停了,副部长借了一辆三菱吉普车,他带我们去看唯一可以看的东西——绥德汉画像石展览馆。馆内陈设的东西的确很珍贵,我们花了很长时间一一把它们拍了下来,虽然光线不理想。后来,我们一人买了一本拓片画册。之后,对一些有特色的民居作了调查,天已经快黑了,调查只好告一段落。
三、折向榆林市,让我们振作起来 2003年10月18日,由于西安美院的司机另有任务,他们昨天午饭后已经回西安了,所以我们让绥德县的同志帮我们叫了一辆当地的出租车,冒着小雨向榆林市进发。路上,顾老师用手机和榆林市文管会的康兰英同志取得了联系。 康兰英,六十多岁,是土生土长的榆林人。她年轻时为了保护文物不惧得罪上司,甚至于不惜性命,为当地留下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并使自己成了一位这方面的专家。她的事迹顾老师给我俩讲了一路。 在她的帮助下,我们很有目标地工作起来。而且效率高,收获大,调查了许多点,拍了许多照片。主要有: (一)胡家大院(李学士巷23号) 胡家大院建于清代,坐北朝南。胡家为当地名医,大院由大门道、前院、后院和虎尾组成,照壁分外照壁和影壁。 (二)许家大院(八狮上巷36号) 许家大院建于民国,四合院,起初为福音堂,传教士住过,其建筑风格明显受到欧式影响。 (三)车马店(北大街176号) 清代建筑,坐西朝东,临大街。该车马店一百年前为瓷器店,后改名“福生裕布巾店”。从其规模和功能可以看出,当时的榆林市做为边关重镇的经济状况和北方各民族生活、风俗交流的真实画面。对于研究当时的文化历史、民风民俗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类似的还有南街21号。 (四)郭家大院(李学士中巷3号) 郭家大院为一进两开的套院,主人称其祖上为塞上名医,至今始终还保留有清宣统二年花翎同知府为其曾祖父赠送的题为“功同良相”的横匾。 (五)其他,古老的榆林市既是北方军事重镇,也是汉族和少数民族进行商品贸易的集散地,其生活习惯,文化风俗、特别是建筑形式有着鲜明的特点。现存的民宅可分为三大类:一类如北大街176号车马店为商用公共设施。第二类为商人富豪宅第,如李学士上巷6号和胡家大院。第三类是官宦人家,如马店巷10号崔家大院(其主人曾是总兵),大有当巷4号姚家大院(道光之年贺总兵家)。其建筑特点可以概括为:屋脊六兽仰合瓦、穿廊虎抱四合头。 我们考察过的还有: (1)八狮上巷8号 (2)李学士上巷24号(太史第——胡家大院) (3)李学士上巷6号,现存的有:大门、照壁、大门两侧,原有铁旗杆, (4)李学士中巷3号,郭家大院 (5)八狮上巷36号,福音堂 (6)八狮上巷34号,刘正国家 (7)南大街21号,大车马店 (8)北大街1号,尚家大院 (9)牌楼上巷4号,郭家大院 (10)马店巷10号,崔总兵大院 (11)田丰年巷8号,裴家大院 (12)北大街176号,车马店 (13)大有马巷14号马家大院 (14)大有当巷4号,马家大院 (15)后水圪坨中巷1号,尚家大院
四、特殊的地理位置,特殊的历史,形成了丰富多彩的建筑形式—神木民宅 神木县,古时称麟州,因其原县城东门外原有三棵神奇的大树,后改名为神木县。该县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被历史记载为“南卫关中,北屏河套;左扼晋阳之险,右持灵夏之冲”,秦代古长城经过此县,著名的杨家将故乡就在这里。由于历史的原因,这里的好多人是汉化的北方少数民族。据说,这里有相当一部分姓赵的是羌人的后代。 2003年9月19日,我们来到了陕西版土面积最大的县——神木县。由于我曾在这里设计了几个项目,认识许多政府领导,所以,一到县城,他们的常务副县长姜国璋同志就派专人来迎接,姜副县长给我们请来一位当地的“老秀才”杨文岩老先生,他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神木县的人文活化石。有了他的帮助,我们对神木县的考察有了一定的深度。另外,神盘公路的刘总和县旅游公司的雷总一直陪伴着我们,在生活上提供了不少方便。 我们先从神木县的老城区开始考察。 (一)白家大院,西大街北什字巷4号 白家大院建于1865年,其主人白兰瑞因当时回民暴乱,父母被杀,姐姐(16岁)被回民掳走,自己沦为孤儿,当时他才十三岁。后来他从给人打工卖绒毛到自己倒卖绒毛,发财后修起该院,传至现在为第六代。在他死后,因其后代吸毒曾变卖一空。直至今日,后人白雄因搞建筑承包工程有了一定的积蓄,也有了一些意识,才将正房买了回来。在交谈中,他雄心很大,决心要将祖上的家业一一收回。 白家大院,占地面积大约七百多个平方,由大门道、前院、东小院、和西小院组成。其中,大门头、影壁、正房(包括室内一切陈设)几乎没有任何损伤,是我们在这次考察中少见的。 (二)杨家大院,西大街路南什字 杨家大院面积和格局大体同白家相仿,从大门的残留情况看,比白家更气派。该院传至今日为第十代,比白家历史较远,其女主人曾被圣上封为诰命夫人。 特别之处在于该院围墙为双层,内层用石块砌成,外层用双层砖砌成并用“铁不掉”加以固定。 (三)刘家大院,西大街路南7号 刘家祖先曾两代中榜做官,所以大门道正面影壁十分考究,并有“双官告”内容的砖刻浮雕。在正堂的侧门上刻有“犀牛望月海马朝阳”的门楣。另外,刘家的家风很正,至今不许族人赌博、吸烟。 (四)神木县城古城区以明代建筑《凯歌楼》为标志,几条古街及其古宅基本上保留,并有一定的规模,但也面临着城市改造被毁的危险。从建筑形式看它和榆林市的传统民宅有几大明显的区别:一是榆林市的传统民宅大多讲究穿廊虎抱,神木县城却少有;二是神木民宅大多有仰尘即天花板,而榆林市的民宅大多骨架裸露;三是神木的砖雕工艺较精致,在影壁上常以主题性浮雕出现,且各家有别。比如刘家大院的《双官告》以表现其辉煌的家族史为题裁。而在榆林看到的就简单一些;四是神木的大户人家大多为商贾,而榆林成份较复杂。 当天晚上,姜国璋副县长为我们在神木县最高级的亚华宾馆接风。吃完饭,他还特意来到我们住的房间再次拜会顾老师。 姜县长是一位事业心很强、能吃苦耐劳、各方面很有休养的人。前些年有记者曾在一家杂志上称他为《敢于追赶太阳的人》,讲述他为神木的经济建设大胆作为、忘我拼搏的事迹。他作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对文化建设非常重视,只要我们见面,谈论的主要话题就是有关改善神木的投资环境,塑造当地的文化形象。前年,由我设计并主持施工的《神府革命根据地纪念馆》,就是在他的大力支持下兴建的。该纪念馆的规模和档次在西北来说,县级单位绝无可比。 姜县长简单地介绍了神木县近几年来的发展状况。顾老师也将我们这次的中国西部人文资源考察目的和重要性作了比较详细的说明。接着,就神木县境内的人文资源情况,以及如何保护和利用交谈了起来。当顾老师谈起我们这一个下午对神木城内古民居的考察感受和神木县未来旅游业发展的有利前景时,姜县长几乎有几份激动。谈话中,他当机就给负责文化教育和旅游的乔副县长打电话,让他安排好我们以后的考察事项,并给我们派一名当地的老秀才杨文岩老先生。接着又给我们明天要去的高家堡乡领导做了吩咐,他又特意给我们安排去杨家城看看,那里就是杨家将发迹的地方,至今还留着杨家将的后人,给我们派去的杨老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 2003年9月20日早晨,我们一行8人分两辆车来到了具有传奇色彩的杨家城山脚下,望着险峻的山路,我们外地来的三位都要求步行上山,可神木县的同志都说问题不大。因为长时间的下雨,山路只是一种概念,它几乎是由大坑和几十公分深的泥槽形成的。果然,走了不远前头的车就被卡住了,我们还是下了车,他们让我们前行,他们想办法把车弄上来。我们开始向山上走去,身后传来马达怪叫的声音,我脱口说:“我们应骑马上来,因为我们要拜访的是杨继业”。 我们来到一个拐弯处,眼前的景色让我们陶醉了,抬头远眺,远处的群山在朝气下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雾纱,近处的山草泛着金光,在朝霞的照耀下,远处、近处一座座古老的烽火台像发了锈的铜塔,我们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镜头盖。 终于,我们气喘吁吁地到了山顶,来到杨家城东城门外。神木的几位同志不知想的什么办法,硬是把车也弄了上来。城池南面有许多零散的窑洞小院,依山而建。杨老先生讲,他们都是杨家的后人,在元代曾经受过蒙古人的迫害,但他们还是顽强地生存了下来,不远千里陆陆续续回到故里。 杨家城在县城以北15公里处,唐开元十二年在此设麟州府。城池设在山顶,它西临悬崖,下为窟野河,北界草地沟河,东南皆山陵沟壑,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城墙因年久荒弃,颓垣断壁,但残留部分可见其规模和布局。城为长方形,南北约1千米,东西300米,由4座小城组成,各以土墙相隔,彼此门洞相通。内设街道,城隍庙,教军场,府衙以及以杨府,府衙地势最高以显权威,而杨府设在较隐密的位置,有后路可逃。如今,城内被种上了庄稼,杨先生在夯土上边走边向田野干活的人扯着嗓子大喊:“喂!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就知道种洋芋蛋,该修路了!要得富先修路,人家游客来了连个路都没有,告诉你们村长,就说老不死的杨老汉今天回来了,我骂他了,抱着金饭碗要饭吃,丢老杨家人的脸!”我们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杨老先生讲,由于神木位置险要,历史上各朝代对此防守特别注重。宋时,它东可拒契丹南侵,西能牵制西夏人。宋相文彦博、范仲淹、司马光、韩琦等均亲临巡察此地。将近中午,我们下了山,回到亚华宾馆吃中午饭,由于时间紧,我们顾不得休息,吃完饭就向神木的第二大古城高家堡进发。 (五)高家堡 高家堡古城,在现神木县城以西50公里的秃尾河东岸,高家堡实则为当时的兵镇或兵站,明朝时沿长城四十里修一堡,高家堡就建于明正统四年。高家堡砖砌的城墙基本保存完好,城墙周围长3华里又38米,东、西、南3个门,楼铺15座。城内南北大街1道,东西街1道,成“丁”字形,居中有中兴楼1座,北城墙上有三官楼1座,东北有城隍庙1座。城内民宅和店铺保存基本完好,主街为规整的石板条铺成,所有建筑物为砖木结构(神木县志可查)。城内民宅形式与县城略有不同,县城内民居穿廊较少,而这里正房却以穿廊为主,但又不像榆林城有虎抱,而且看到了不少的两层民宅。另一方面榆林民宅窑洞式多,神木县城没有,而高家堡看到了不少窑洞式民宅。我们考察的有: (1)通心下巷1号,刘家大院 (2)通心下巷3号,民国建木雕荷叶吞口。 (3)西街南二道巷,韩家大院 韩家大院曾出了一个第一位留美的神木人,大门头为下垂红松木透雕罩葡藤团花纹,非常精巧,影壁主画面为松鹤延年、天官赐福人物砖浮雕,壁框为“富贵扯不断”的二方连续纹样的砖刻浮雕。 (六)、沙峁镇,距离县城40华里处,据说有窑洞式地主庄园。由于日程安排不过来,我们只能放弃。
五、神秘的哈镇和麻镇,只能让我们望路兴叹! 府谷县和内蒙的准格尔旗接壤,是蒙古人和汉人杂居的地方,我们听说哈镇和麻镇这两个古镇比较特殊,从高家堡回来,就与那里文化局的同志取得了联系。但是,神木的同志说去府谷的路太艰难,由于下雨和修路,车很难过去,时间不允许,我们只能忍痛割爱。
六、陕北民宅中的一支独秀——米脂县的地主庄园 2003年9月21日早晨,姜县长给我们安排好去下一个考察点米脂县的行程。神木的刘总把我们送到米脂县政府招待所后,他们继续前行去西安办事。 我们在县政府招待所登记了两间房,刚放下行李,米脂县文化局的乔局长就到了。看来榆林的康兰英同志早就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乔局很专业,他给我们较详细地介绍了本县许多有价值的文物古迹,重点介绍了姜氏庄园和杨家沟。具体讲,米脂县是个小县,财政收入不及神木县百分之一。外地人都知道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可现在来米腊是不会看到多少美人的,因为长得漂亮的年青女子都去大城市打工去了。后来,他还给我们看了他拍摄的作品——貂禅洞,他命名其作品为《大地之母》,我们看后也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在水土流失的造化下,在黄土高原上形成了一个具像的女性人体下部造型,惟妙惟肖,形象生动。由于乔局长要去省城开会,所以他专门安排了本单位一位姓杜的小伙子做我们的导游。 送走了乔局长,顾不得休息,就坐上了去姜氏庄园的出租车。因为李鼎铭先生的老家和姜氏庄园在同一条路上,所以我们决定先去拜访一下李鼎铭先生的故居。 李鼎铭先生家在桥河岔口乡桃镇,这是深山里一个山路分岔口边的小村子,而且他家在山的更深处,车不能行,我们步行的路都很艰难,只有沿着泥泞的沟底行走。这儿的枣树很多,满山各种姿态的枣树挂满了红的、绿的大枣,李鼎铭先生家就独处在一个半山腰上。 我们来到他家门口,传来一阵狗叫,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他留着当地特有的长寿发形(脑门长发,其余剃光),他睁着大大的一双眼睛,怯生生的问我们“做什?”我说想看看他们家的院子,他就把门推开,家里还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李鼎铭家是一排靠山崖开凿出的五孔窑洞,干干净净的院子有一个石碾子,大门口是用砖砌成的锅灶。顾老师问这兄妹俩,“李鼎铭是你们什么人?”男孩微笑着:“不知道。”当时我们先是一愣,后来,我们自己讨论各种理由。可能有许多原因说明他们可能确实不知道。触景生情,我们一直不相信在这么偏僻的山沟里,怎么能走出这样的大人物。山顶就是周恩来总理亲自批准的为李鼎铭先生修的陵墓。 从李鼎铭先生家下来,我们坐车往回走,来到了早有耳闻的姜氏庄园。 啊!我们惊呆了,抬头望去,一个碉堡式的庄园镶在山腰上,高大,气派,说不出的神秘感。 姜氏庄园,坐北朝南,入口处有个废弃的窑洞。从其所处的位置看,可能是看门家丁的住所,窑洞的左手是S型的坡道通向城堡的门洞,门洞上方有“大岳屏藩”几个石雕大字。坡道中间是由竖立的青砖呈凹弧形密置,两侧为阶梯状踏步,总宽约4米。可以看出中间既可以行车马,又可以泄洪,两侧则为行人步道。城墙高约13米左右,有城垛,在城墙的左端有近20米高的碉堡,卡在山腰,它可以控制住城门以前任何一个可视点,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整个庄园主要由三个大的四合院组成,顺着山势形成三级大的平台,三孔地洞以及几套小的附属建筑和开凿式小院。 姜氏庄园的姜耀祖原为杨家沟大地主马师祖(见后文)的外孙。其父姜安邦是马家当时的长工,因能干得到马家信任。由于马家小姐与长工姜安邦相爱,马家反对。後马小姐怀了孕,马家只得认可。作为陪嫁,马家把一部分没收回的死财和呆账的所有权送给了夫妻俩。姜安邦努力要回这些财后,通过贩卖特产发家。姜耀祖继承父业,修起了姜氏庄园。姜氏庄园从姜耀祖建起至今已经第六代,每一代都没有好好享用这个庄园。老庄主从动工到完工前后用了十多年,可他没有得到享受,完工后就去世了。以后这个庄园经历了两次大的冲击,即土改和文革,当时庄园的主人毫无疑问也都受到冲击。革命战争年代,我们的老前辈、老鲁艺的艺术家,以姜氏庄园为背景创作出了不少的木刻版画。现在,姜氏子孙因各种苦衷,若大的家业没有人理睬。他们大都在外地做事,家里只剩下第四代的一个老人看守不全的家业。面对如此壮观的庄园,老人没有一丝表情,在他心里只有痛苦的回忆和辛酸的经历。而对我们来说,这个庄园可以称得上是研究陕北民居艺术最有价值的窗口。 我们从姜氏庄园回到县城后,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我们坚持着看了看李志成行宫和县城老街,老街破坏性很大,有的是人为的,有的是自然衰老,有许多建筑细部和构件非常精美。但我们还是体力不足,顾老师也毕竟是六十岁的老人了。我们不得不拖着两条硬腿步行回了招待所。 2003年10月22日一大早,我们和文化局小杜以及出租车司机一起在招待所吃早饭,谁都知道今天的考察任务最重,所以大家都多吃了点,而我也许是由于烟吸太多,口淡无味,所以我和往常一样一个馒头,一碗稀饭。 吃完饭,我们首先去貂禅洞看看,因乔局长给我们看照片的缘故,我们一定要去“验证一下大自然造化的真实性”。道很难走,我们曾下车把汽车从泥坑里推了上去,一路景色很美,一个个粗壮低矮的砍头柳向上伸出茂密的比自身高多少倍的分枝,在空中晃动,好像还没有睡醒。我们坐在车上一路提心吊胆,一个个急拐弯都好象经历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因为我们走的都是羊肠小道。 终于到了。貂禅洞是在山腰形成的一块不大的冲积平台,平台上有三座高高的土塔,靠北崖有一个门洞,里面的洞很深,小杜说有二十华里远。看来这儿来过不少的香客,香炉的灰是满的,但乔局长拍的照片不是一般角度,我们分头从各个角度去找,我冒着危险从悬崖的槽沟里溜到沟底,又从沟底爬到顶,还是找不到。经过仔细观察才发现,一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光线不对;二是今年雨水多,形状已经发生了变化,最后,随便拍了几张照片扫兴收场,然后直奔杨家沟的马氏庄园。 杨家沟和姜氏庄园实际距离很近,只有十多里路。但因无公路相通才绕了一大圈,变成了四十多里路。 马氏一家原籍山西省临县冀村人,迁入陕西米脂县杨家沟后,到明代马嘉乐当家时为最兴盛时期。由于马家的强盛,原来住在杨家沟的当地人大部分被排挤他处,有的成为马家的仆人、长工。到了清代,马家修起了马氏庄园。为了纪念马家故乡山西省临县冀村,他们曾提出将杨家沟改为冀村,当朝政府不允许,故马氏庄园的头道寨门刻着“骥村”,是将马姓与冀合而为一。马师祖是马嘉乐之子,马嘉乐有五子十一孙,二十个曾孙,五十六个玄孙。 马氏庄园比姜氏庄园大得多,只不过马氏庄园的建筑物较散,它的范围复盖着整整一座大山,从山底的头道寨门“骥村”开始,二道寨门“扶风寨”到后寨门三关。山顶为两道整院的祠堂,后曾将前院做为学堂,所以门楣上题有“讲堂”两个大字。左山肩为新院,有一道寨墙,新院分上院和下院,上院修在九个巨大的土山峰的背上,当地人称新院座在九条龙的背上。新院有一排十一孔窑洞,中间三孔和两头各一孔向外伸出近两米,而且窑洞的前部分有门洞相通。毛主席在转战陕北时曾在此院渡过一百多天,所以,这一片做为革命历史旧址被政府保护了起来,派了专人守卫。山的右肩部位有一大片各具特色的古宅群,高低错落,插肩搭背,一道道石门洞,一条条石板小街四通八达,一条石拱桥直插大石门洞,古朴神秘,妙趣横生。在二道寨墙的右面还有一片纯窑洞的古宅群,有下沉式窑洞四合院,有在山崖开凿的窑洞群,听说这里曾是中央机关最活跃的地方,供销社和后勤处。为了能看得更全面,我从山下绕着整个寨墙残迹转了一圈,又淌过小河爬到对面的山顶仔细看了又看,拍下了马氏庄园全貌。我不得不佩服这座庄园的宏伟壮观,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王国。延绵不断的寨墙屹立在最险要的地势上,弯弯曲曲的砖铺山路穿过几道寨门将一片片房宅串了起来,山顶和山后有大面积的可耕地,山下有河水绕过,可以说这里是极难寻找的风水宝地,据说马家最兴旺时有二、三百人。 文管站的师傅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午饭,由于我们一直兴奋地工作,一直饿到了下午2点多。做饭的人正好是具有传奇色彩的马家后人。饭很简单,一人一碗小米稀饭,葱油饼和凉拌的、刚从山上采集的苦菜,味很苦,但很耐人寻味。 吃完饭近下午3点,我们匆匆告别杨家沟的同志,感谢他们的盛情款待,下山后向米脂县最后一个目地的--常氏庄园行进。 常氏庄园与马氏、姜氏庄园不同,马氏、姜氏庄园虽在山里,但在山间公路边,而常氏庄园是在非常偏僻的深山里,我们的汽车走的几乎都是牛马路,一会上山,一会下山,一会陷在泥里,一会掉进水里,最终我们干脆下车,步行前进。 常氏庄园同样也是坐北朝南,依山而建,根据所留的寨墙看,东西特别长,大约有500多米,南北纵深小,约40多米,东半边几乎看不出院落格局,但从残留的几个大门头和数间房子、窑洞看其档次不亚于马氏庄园。保护最完整的是西大院。山上到处是枣树,我一边欣赏着精美的古宅,一边品尝着干甜的大红枣。我性子急跑的快,胶卷不停地走着,换着,顾老师则不同,他和小崔对每个细节都不放过,所以我看过的东西当时犹豫没拍,过后觉得可惜又不时地跑回去得新推敲又拍了下来。后来,我又翻过深水沟爬到了对面山顶,从不同角度将常氏庄园全景拍下。 常氏庄园有哥俩,我们看到的主要是老二家的,老大成气候很晚,他在后山也建了一个院子,后院已完工,前院施工时正值老区土改下了马,所以可看的东西不多。 天快黑了,同时山里有些冷,加上路不好,所以我们不得不走上返程。一路上,我们看到了不少被山洪冲毁的庄稼。 晚上,我们本来打算想宴请文化局的同志和出租车司机,表示一下我们的谢意,但文化局副局长硬是不答应,反倒让他请了一顿饭,吃了一道米脂有名的驴板肠。
七、佳县民宅让石材的特性发挥到了极限 2003年9月23日上午,顾老师建议在离开米脂县以前,抽出一点时间再看看县城的老街,所以在小杜的带领下,拍了不少较有价值的东西,特别是在郊区,发现了一大片很有气势的现代窑洞群。这些窑洞都有是用青砖砌成,一排排窑洞顺着山坡有序地排列,形成一条条街道和四合院,每个小院子都是那样的安逸和宁静。院子里有葡萄架,架下有小石桌和小石凳子、花坛。我从没见过这么长的窑洞,每排窑洞近二十孔,满山都是。 11点左右,我们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米脂县,向佳县驶去,还是租用的那辆车。去佳县的路不太远,约有一个多小时,一路上到处可以看见,当地人将加工好的石板、石条整齐地放在公路旁。刚开始车是在沟底跑,等快到佳县时,我们的车一直在山顶弯曲的山路上盘绕,山顶上可以看到一个个壮观的人工金字塔—梯田。这里的农民,好多人将家安在半山腰,上、下都是羊肠小道,起初我们很费解,经司机解释后才恍然大悟。这里的庄稼都长在山顶,这样安家是一种折中的方法,他们毕竟是靠种地为生的。 我们在下一个大坡时,看见了山下一个很古老的镇子,镇子中央有一片很突出的建筑群,司机讲这就是佳县的吴镇,我们下车拍下了全景。我们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座在山顶建起的县城--佳县县城。 佳县县城在黄河岸边,通过这里的黄河大桥不到10分钟就可以到达山西省临县一个镇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奔跑的车辆和建筑物。到了县政府招待所,我们先住下,1个小时后,佳县文化局的马局长和文化馆刘馆长来了。他们热情地先请我们吃饭,利用吃饭时间我们对佳县有了大概的了解。佳县是陕西省最贫穷的县之一,年财政收入在300万元左右,这里没有什么资源,每年的农民收入主要来源于满山的大红枣。但由于运输和销售渠道的原因,好多大枣卖不出去而烂掉。这儿唯一可利用的是一种沙岩,灰绿色,大多用于建筑和雕刻石狮子。所以传统的民宅主要用这种石材,佳县县城的老街就是石板街。他们说佳县的东西很多,但财政困难无力维护,地面很珍贵,发展空间局限性很大,只能是拆一块建一块,所以,县城像样的古民宅已为数不多了。现在,他们体现佳县最大特色的计划就是筹集资金,打算把县城的明城墙修复起来,这个计划已申报到省政府。在本县境内,成规模的东西只有很有名的白云观、香炉寺和田园特色的木头峪。因为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在考察民居所以我们计划当天就去木头峪。 木头峪距县城的正常距离有40多里,由于黄河涨水,桥被淹,只有走盘山公路,这条路不但难走,而且极其险峻,到处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以至于晚上我做梦都在空中飘着,头脑中全是无底的沟壑,崎岖的盘山小道,我们用了3个小时才到目的地――木头峪。 木头峪地处一片黄河冲积形成的滩地上,与周围对比,土质明显肥沃,与我们一路上看到的山地苍白贫瘠,植物纤细微小象缺血的病人形成了强烈的对照,而这里的庄稼、树木长得肥硕高大,绿色油润。 我们到村口后,刘馆长找来村长和书记,说明了我们的来意,书记把这个村子的状况做了简单地介绍。这个村子坐北朝南,北面靠山的缓坡地为居住区,靠河岸地势平坦为庄稼地。这个村子是由于当时黄河为主要商贸航道(过黄河就是山西),所以大多是由于航运发达和贸易形成的。这儿产生了不少的商贾大户。村子东西狭长,南北短,从残留的建筑格局看,有不少大的院落,由于后来土改,大户人家被分给一些贫穷人家,所以现在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不成套的东西,几乎看不出轮廓。民国六十年这里曾被黄河淹过,从老建筑物下半部分已变质的材料可以看出被淹的程度。这里的民宅有两大明显的特点,一是石材为主要建筑材料,大部分窑洞都是用石块砌成的,就连河边的鹅卵石都可以用来拼成富有肌理效果的花墙,道路,门洞。二是这儿窑洞大部分有1米多宽的挑檐带穿廊,廊柱很高却没有横梁,而是在上半部分用纵向的木棍将柱子和墙体固定起来,然后架上超大的藤筐放粮食或大枣,而且没有什么木雕装饰物,甚至柱子都是些不太直的木料。有些窑洞是双层的,二层可以做仓库。但大门楼做的很讲究,照样是木雕的门头罩,砖刻的山墙头和精雕的石鼓。 看罢木头峪,我们往县城赶时,夜色已经降临。山路上,我们偶而可以看见几个背着蛇皮袋子的农民,在车灯照射下急步向县城赶去。也许他们背的是大枣,这样,走一夜既可以省下住店钱,明天一大早可能在县城能卖上好价钱,这些可能是他们一家的油盐钱或孩子们的学费。想到这,我不觉心里有点发酸,眼眶有些发热。 回到招待所,我们和文化局的同志吃了晚饭,从谈话中感到他们对我们的到来好象是有一种希望,希望我们为佳县的发展在外部能争取些什么……。 晚上,我很累,但睡不踏实。因为,我一闭上眼,大脑就会出现这儿的山山沟沟和路上赶路的农民,就是这里的人民,曾帮助过我军东渡黄河解放全中国。当时,佳县的百姓为了全国的解放把来年的种子都交了军粮,毛主席为此流了眼泪。 第二天早上,佳县主管文化的女副县长在开会前抽出宝贵的时间,和我们吃了顿早饭。她诚恳地向我们介绍了佳县经济建设发展面临的许多实际问题,她建议在我们临走时再看看白云观和香炉寺,我们由于时间紧只去了白云观,没来得急和她打招乎就向延安返回。原来我们计划留出一天时间去吴堡县。佳县的同志讲,路特别不好走,好多地方塌方在抢修,而且前两年吴堡县城大规模的改造,我们想看的石头城已经不存在了,情况和绥德差不多,我们只得放弃。 在去延安的路上,见清涧县城山上的连排窑洞非常壮观和有特色,顾老师就下车拍了一些照片,也算是对绥德没拍成窑洞的一种补偿吧。
八、延安,我们有了另一种收获 2003年9月24日傍晚,我们从佳县回到了延安柳林桥。晚上住在了延安市艺术学校的窑洞里,窑洞很潮湿,却很安静。 2003年9月25日早晨,我们在艺校吃了李校长给我们准备的稀饭、咸菜和馒头,由李校长出面从市政协借了一辆车,先后看了枣园、杨家岭、延安大学,对这些地方的一些新老窑洞建筑作了一些调查和记录。然后去了宝塔山,瞻仰了这座有名的唐代古塔。下午又看了延安市民间艺术馆,在艺术馆我们认识了延安市美协主席宋如新老师和一位西安美院画油画的老校友。延安市民间艺术馆的规模和档次在陕西省来说可算第一流的,里面展示着各县具有代表性的民间工艺美术作品,剪纸、布贴画、砖雕,木刻和贴画丰富多彩,由于馆内有规定,所以我们设有拍下任何资料,只是一饱眼福。从民间艺术馆出来,已经下起了大雨,李校长建议大家去茶楼品茶聊天,于是我们开始了一个下午的畅谈。 宋如新主席,是地道的陕北人,原籍榆林地区吴堡县,他西安美院毕业后在延安一呆就是三十多年,几乎跑遍了陕北的每一个角落,从各县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民宅的形式风格,文化特色以及现有的实际情况他都了如指掌,甚至于某个村、某个人家。我们懊悔刚到延安时没有认识他。据他介绍延安地区的安塞县、子长县、志丹县、富县等有一些特异功能的窑洞,大窑洞里套着四通八达的小窑洞,而且有各种防御的密道和设置。又说在延安地区还有许多原始森林和无人知晓的地区。如有一次一位执行飞播树种的飞行员竟意外地在天空发现了一座唐代的石像,得知消息后,他们步行三天,在一位“黑人”(无当地户口的人)的带领下在原始森林里找到了它,但也只是站在另一座山上看到,走不到这座像的身边。据估计此像属唐代作品。与宋主席的交谈,一方面我们对已经考察的地方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另一方面给下一次考察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晚上,茶楼老板听说我们是艺术人士,想让我们留下点纪念的东西,我们很抱歉。因为顾老师是理论家,我是设计专业,小崔又自觉不妥,只能让他失望。但他还是慷慨大方地硬是请我们吃涮羊肉。 吃完饭,宋主席邀请我们去他家坐坐,他将自己珍藏多年的民间剪纸全都搬了出来,让我们欣赏,顾老师爱不释手。宋主席大方地对顾老师讲:如果你喜欢可以选择自己中意的带走。顾老师自觉不能夺人之美,没有这样作。只是请宋主席有机会帮他收集、收购一些。 十几天的奔波,我们三人觉得又脏又累,所以晚上住进了延安军分区招待所,美美地洗了澡,放松地睡了一夜,这时大家才觉得整个身体好象散了架。 2003年9月26日上午9点,西北大学美术系系主任屈健在延安当地借了一辆桑塔那2000送我们回西安。我们艰难地行进在泥泞的道路上,出了延安市,结束了这次紧张而短促的陕北民居考察。
九、小结 通过这次对陕西民居的粗略考察可以从几个方面加以概括: (一)传统的“风水说”是选择民宅方位和地理环境的观念依据。如:姜氏庄园。 (二)传统的宗教伦理影响着民宅的空间布局和功能设置。如:家家有影壁,有神龛,有专供祖宗牌位的正堂,以及人们对正房和厢房的区别,前院和后院的区别,上和下、左和右的不同对待等。 (三)“忠孝传家”、“诗书继世”、“诗书门第”、“践道履仁”等传统的儒家思想成为人们标榜自身、启发后人的精神象征。“喜鹊闹春”、“猲狸闹葡萄”、“八仙过海”等大量木雕饰物的运用体现出民间百姓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安逸情调,“福贵牡丹”、“扯不断”、“松鹤延年”、“麒麟”怪兽等都是百姓对财富的一种追求和对吉祥如意生活的祈盼。 (四)自然条件、历史条件影响着建筑形式和格调,如:榆林市和神木县处于沙漠区域,建筑基本上采用砖木结构,真正意义上的窑洞并不存在,而米脂县处于黄土高原地带,天然开挖的窑洞随处可见。另一方面,榆林市和神木当时的经济主要是边关贸易,民宅建筑主要是城镇居民院落,这和较偏僻的米脂县地主庄园不同。另外,社会动荡不安才会产生像姜氏庄园、马氏庄园、常氏庄园这种城堡或山寨式的民居。 (五)门第观念,相互攀比形成了丰富多彩的建筑精品――门楼和影壁。比高大,比豪华,比大气,让我们看到了风格各异、砖雕木刻精到和五花八门的石鼓,有的门前两边还有铁旗杆,成了陕北民居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六)屋顶草坪,院中砌炉灶使陕北人离大自然更近。在陕北,所有的砖拱窑,石拱窑的顶部都得厚厚地覆盖着一层土,一是防晒,二是保暖,但也自然而然地行成了“屋顶草坪”或“屋顶花园”。传统的宗法制度,“财不处漏,气不处泄”的风俗决定了陕北民居特别封闭的庭院格局。所有的四合院房子凡是朝外的立面墙都不开窗户,特别是陕北的季风性很强,为了抵御西北风,所有的窑洞只有一面开窗,这就造成了屋内透气性差的现象,而炉灶砌在院中可以防止对室内的污染。从另一方面,却形成了类似野餐的独特形式。
十、小论 陕北的古民居先后经历了三次大的冲击,第一次为土改。当时,政府将地主庄园或大户人家的院落分给了穷苦百姓。这样,完整的庄园和院落就变得四分五裂,切块、改造,有的甚至变卖,最终面目全非。第二次就是文化大革命和红卫兵造反。他们将最有价值的饰物当做“四旧”砸碎。当然有些户主不惜性命将它们保留下来。比如,神木县白家大院的李青青老人,她当时坐在大门口拼死不让红卫兵进家。还有一家,将影壁的浮雕拆下后埋在地下,事后又把它拼装上。第三次,就是目前大规模的城市改造。由于能算得上有价值的古宅当时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所以这些宅子大都处在街道的最佳地段。所以,利益的促使,发展的需要就成为这些民宅可能遭到灭顶之灾的最大理由。比如绥德县去年就将一片古街夷为平地,修起了一个大广场。这三次大的冲击可以归纳为,第一次虽然四分五裂,但大体尚存;第二次,饰物不存但骨架仍在;第三次,从根拔起,尸骨不存。前两次不堪回首,而现在怎么办?不管有什么目的和理由,我们不能再做民族的罪人。 民居不像宫殿、寺庙或帝王陵那么宏伟,但它也是中华民族文明长河里的一大支流,它富有鲜活的人文内涵,比任何种类的遗产都更生动,更直观。因为,房子在就有人在,有人在就有故事在,传说在。一但房走人空,那么我们中华文明的这一大支流就像目前好多江河一样出现断流。所以,我们希望那些目光短浅,想要政绩的人手下留情,别在我们民族文化遗产最脆弱的地方打主意!要不然,我们留给后代的只有钢筋、水泥和瓷砖。 如何保护和开发利用,又不与目前大规模的城市改造和西部开发相抵触,成为摆在我们面前的重大问题!
二00三年十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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