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饭”是句地道的北京贫嘴,当它被移植到民风古朴的岐山时,就成为许多外来人必不可少的一项“功课”,当地人欣欣向往的一种“负担”。 从已然漆黑一片的周公庙里出来,随着一小撮人--一小撮看上去心不在焉但实际上早已暗自计划好了要去蹭饭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北郭村一户农家院子里,打算噌他个出其不意、噌他个措手不及。可是这家主人似乎身经百战、早有防备,刚招呼着坐下了,热茶就很快上来了;茶还没一丝丝凉呢,一碟一碟的小菜已经摆满桌子了;三杯两盏白酒下肚,岐山一带绝对唱主角的臊子面就出锅了。一切都和原先设想的不同,自己反倒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噌饭这项高超的本领我想都不敢想,除非是噌我妈妈做的饭。所以果真噌起饭来,我就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远远的落后在别的人后面,连小姑娘都比不过,真是惭愧。 正宗的岐山面都应当是这个样子:小巧玲珑的碗,碗里一大半是汤,汤里有一小半是面。碗里的面大嘴巴的人一口就可以吃掉;汤呢,原原本本地端走,又回到锅里去了--传统习惯上是这样,现在都觉得不卫生,已经不这样了,别害怕,想吃只管去吃。这样子的吃法才叫“食文化”,不过对于如我这般邋遢的人来说,既不觉得是在吃文化,甚至都不觉得是在吃面,只觉得是在吃麻烦:一碗又一碗的,端上来撤下去,吃了十好几碗也不觉得饱,为什么不扎扎实实的来上一大碗,好让我一碗吃个够呢?我心里感到纳闷、感到困惑,但说实话,麻烦归麻烦,如此这般吃面真的很新鲜,再说面也的确好吃。若让我天天都这么吃,我可能天天都觉得麻烦,但同时也会不厌其烦,甚至乐此不疲也难说。 窗户边上钉着颗钉子,钉子上挂着本留言簿,里面有来自四面八方以及国外食客的留言,都夸这家臊子面做的好。最简单的只有一个字:好,歪歪扭扭的不是文盲就是刚学汉语的洋人留的;最罗嗦的一个做了一首赞美诗,而且是一首严格压韵的古诗,并且非常的长。再就是相互攀比,看看谁吃的多,有人说吃了70碗,更有人声称吃了98碗,令人将信将疑。能吃的人是有,我曾经亲眼看着一个大学同学就着一碗萝卜汤一口气吃下六个热馒头,已经让我五体投地了,眼下竟然有吃百儿八十碗面的好汉,岂不是要叫我无地自容了。牛皮不是吹的,是真是假,问问老板娘就知道。果然,在这家吃臊子面的最高纪录不到一百,但也过了半百--56碗,十足是个饭桶,佩服、佩服啊。 老板和老板娘俱是商业意识敏锐、富于开拓精神的新潮农民,自己印了名片不说,居然把广告打到明信片上去了,这还真又是头一次见。从头到尾,这两位主人都非常热情,象那冬天里的两把火,热情的让你总想再来一碗、想再来一次,想赖着不走……想白吃?没门。 北郭村指南 北郭村位于岐山县城以北,以周公庙和臊子面为代表的小吃而闻名。宝鸡市汽车站有车频繁发往岐山,乘车到岐山后再转车到北郭村。 在农家吃臊子面,一般以七、八个人为单位,每人十五元,一桌岐山风味特色小菜,臊子面随便吃,吃饱为止。赠送一瓶白酒及茶水。 住宿的话每人20元,睡农家大炕 (二)宴过留声 当我在歧山县北郭村臊子面协会会员店的圆桌前坐定后,有周公遗风的男女主人便呼朋引类地招致了一大群年轻的主妇开始煎炒烹炸。 北郭村距离周公庙数里之遥,托老先人的福祗和歧山臊子面美名,这爿村庄的臊子面在集团产业化的支撑下,味溢歧山名满三秦。 生铁铸造的大黑锅里翻卷着油浪肉涛,周遭一圈大呼小叫的城市男女以及数张味觉启动后的谗像。 当猪那丰满的后腿开始酥松、入味,一青年便抖擞开一窝薄弱蝉翼,宽窄各异的“正宗“面条,在蒸汽缭绕的空气中一个优美的弧线后,在滚汤中松散延展。 三滚之后,一把笊篱在面条的丛林里左冲右突,倏忽一个停留,一窝透亮的面条喷着热烈的空气卧在一掌见方的细瓷碗内。女主人带着表演性地招摇着那种分臊入碗的招牌动作,由红油、辣椒、黄花、木耳、蛋皮整合熬制的密炼臊子便在雪亮的面条上空盛开,酸辣齐备的羹汁穿越过面条的枝桠,吱吱作响。 那种名为“一口香“的歧山臊子面,浪费而又美味,以一碗一碗的缓慢进度,考察着食客的食量和耐性,夸张着歧山面条的奢靡和仪轨。 “最高记录是56碗!“女主人温顺谦和地注目着一群满嘴红油的都市青年,“你们小伙子,最少也要30碗。“她看着最为瘦小的一个家伙说。 男主人掌着一瓶太白酒,满杯后,恭恭敬敬地双手高擎着,向每一位男性礼敬。动作隆重得让坐得塌实的个个男人,下肢惊悚,纷纷起座。 在周礼的故乡,我们遭遇了空前的礼遇和繁缛的餐饮,直到今天,嘴角红油早已揩净,但我们仍津津乐道,宴过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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